11月17日上午，剛坐在工位上沒多久，餅干（化名）就注意到了幾個游戲群里不停彈出的消息，大家討論的都是同一個話題：暴雪將停止與網易的合作。起初，他沒當回事，作為一名暴雪系游戲玩家，這樣的傳聞他之前聽過很多次。但當看到暴雪娛樂發布的聲明時，一個聲音出現在他腦海里：這次好像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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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時間11月16日，美國游戲開發商動視暴雪旗下公司暴雪娛樂宣布，其與網易公司的現行許可協議將于2023年1月23日到期，屆時將暫停在中國大陸的大部分暴雪游戲服務，包括《魔獸世界》《爐石傳說》《魔獸爭霸III:重生》《守望先鋒》《星際爭霸》系列《暗黑破壞神III》和《風暴英雄》。《暗黑破壞神:不朽》的聯合開發和發行由兩家公司另行簽訂協議。

除了要價高，暴雪還想要中國玩家數據

餅干是《守望先鋒》的開服玩家，2016年該游戲開放公測后不久，他就“入坑”了。即便當時正處在升高三的關鍵時期，那年暑假，他還是“扎”了進去。這是一款團隊射擊類游戲，在餅干看來，它很好地結合了多人在線戰術競技類游戲和射擊類游戲的優勢，故事情節、人物設定也比較有意思。

剛開服的前兩年是最熱鬧的，潮水退去，留下來的是對這款游戲相當有興趣的玩家。2020年4月，英雄回聲加入《守望先鋒》，直到今年10月《守望先鋒：歸來》推出，18個月的時間里，游戲內沒推出任何新英雄。

“對于一款游戲來講，這是一個比較大的問題。一成不變，總有玩家會膩的。這其實也體現了暴雪很傲慢的一個點。”在談到暴雪的所作所為時，餅干明顯有了一些情緒。但他還是笑著說，“我們經常會說一句話，每一個‘暴黑（不喜歡暴雪的人）’都曾是一個‘暴白（暴雪的粉絲）’。”

資深玩家李帥的火氣比餅干大得多，直斥暴雪這些年是不思進取。作為第一批《爐石傳說》玩家，這款游戲陪伴了他近十年。面對即將到來的停服，他很難接受。“畢竟一個游戲玩了這么久，能留到現在都是老玩家，但是反過來說，暴雪一直在吃老本，新游戲做得很差，反而是網易的運營給了暴雪系游戲很多活力。從中立的角度來說，暴雪離開了網易，其實損失更大，不只是我這么理解，很多網友跟我都是一樣的想法，所以這次大部分人是比較理解網易的，也算是一致對外了。”

據國內多家媒體報道，此次，雙方合作終止的主要原因是價格未談妥，針對暴雪方提出的天價條件，網易無法接受。11月18日，美國彭博社撰文報道稱，據知情人士透露，除了財務條款之外，兩家終止合作的關鍵癥結還在于“知識產權的所有權”和“對中國各地數百萬玩家數據的控制”。

就玩家游戲數據安全的相關問題，新京報記者咨詢了北京市中聞律師事務所知識產權部執行主任劉彬律師，他表示，《民法典》第127條對數據的保護進行了原則性的規定，明確了數據受到法律保護。《網絡安全法》《個人信息保護法》《數據安全法》等也從不同方面對數據安全保護進行了規定。對于玩家信息數據而言，運營商應當采取必要的措施使數據處于有效保護和合法利用的狀態。此外，對于涉及個人信息的玩家數據，在進行數據處理時需要取得玩家個人的同意，其中數據處理也包括對數據進行傳輸。

停止代理暴雪，對網易業績影響不大

“暴雪想要中國百萬玩家數據”的話題登上熱搜榜后，社交平臺上，眾人對于兩家公司的態度更為鮮明。

梳理這場“分手風波”，11月17日在暴雪發出公告近八個小時后，網易發布了《致暴雪玩家的一封信》，表態“一直在盡最大努力、最大誠意和暴雪談判”。信中寫道：經過長時間的談判，我們仍然無法就一些涉及可持續運營，和中國市場及玩家核心利益的關鍵性合作條款與暴雪達成一致。

隨后的財報會議上，網易CEO丁磊也回應了此事，稱“整個談判過程難度遠超出我們的預期”，“感到非常遺憾”、“不得不遵守決定”等言詞，都讓人感受到網易的無奈。但在這段關系中，網易并不完全是弱勢的一方。

2008年，從九城手中接過《魔獸世界》的運營權后，網易和暴雪開啟了長達14年的合作。此后，網易拿到了《魔獸世界》《爐石傳說》《守望先鋒》等多款游戲在中國市場的運營權，也在網游市場占據了一席之地。

和九城代理時期，《魔獸世界》風靡，暴雪占據強勢地位的情況不同。放眼整個游戲行業，暴雪和網易的地位已今非昔比。

雙方合作的《暗黑破壞神:不朽》自今年6月上線后，僅用時八周，全球營收就突破一億美元。據Mobile Gamer數據顯示，發行5個月以來，其收入已經超過了3億美元。其中，國內市場營收接近全球營收的一半，共計1.45億美元。

11月17日，網易披露第三季度財報，第三季度，網絡游戲服務毛利潤為121.5億元，毛利率為65%。網易稱，這主要得益于在線游戲凈收入增長，其中包括《夢幻西游》系列和《無盡的拉格朗日》等現有游戲和一些新游戲表現較好。

另外，網易方面表示，代理暴雪的游戲對網易2021年和2022年前9個月的凈收入和凈利潤貢獻占比均較低，授權到期對網易的業績將不會產生重大影響。

玩家尚未使用的虛擬貨幣，停服后應退款

一邊是索取未果，強勢發出分手通牒的暴雪，另一邊是暗表無奈，說著業績不受重大影響的網易。在這場不歡而散的筵席上，最受傷的似乎只有自嘲著“我號沒了”的玩家以及“我工作沒了”的從業者們。

“大家有時候也會說暴雪‘吃相難看’，但其實這些游戲氪金是沒那么嚴重的。”李帥粗略估算了一下，這些年，在《爐石傳說》上，他大概消費了一萬元左右，在同級玩家中處于中等水平。

餅干自稱“暴雪全家桶”玩家，《守望先鋒》之外，暴雪系的其他產品，他也或多或少有過接觸。“守望先鋒充過兩三千塊錢吧，風暴英雄差不多六七百，星際爭霸充過幾百塊，爐石也有一兩千的樣子。”餅干掰著指頭算了算，“其實，有時候沒有氪金的必要，我充這些錢在某種意義上是為了支持這款游戲。”

一旦停服，充值的費用能不能拿回來是李帥、餅干他們比較關心的問題之一。網易公告中稱，雙方從速制定方案，盡快啟動退款等相關工作，將通過“暴雪游戲服務中心”公眾號等官方渠道，持續向玩家通報相關工作進展。

該公眾號客服表示，針對玩家已充值但未消耗的虛擬貨幣以及付費購買且仍未失效的游戲時間，將在暴雪游戲產品停止運營后開始安排退款。

劉彬律師表示，由于數據和網絡虛擬財產屬于信息時代新生事物，其法律性質仍存在較大爭議，《民法典》第127條對網絡虛擬財產的保護進行了原則性的規定，明確了網絡虛擬財產受到法律保護，但尚未制定有關網絡虛擬財產的具體保護規則。不過，實踐中已有法院認定游戲內的資產具有財產屬性，可以實現占有、處分、收益等權能。

基于網絡虛擬財產的屬性，網易停止暴雪游戲產品的運營之后，玩家有權要求網易退回尚未使用的虛擬游戲貨幣。但對于已經使用的充值金額，需要進一步判斷充值金額是否轉化為凝結時間、精力和金錢，且可供市場交易的網絡虛擬財產。如充值后的金額具有財產屬性，那么停服意味著玩家個人的網絡虛擬財產被凍結，玩家有權要求得到相應補償。但如果充值后的金額購買了不可進行交易的游戲道具或其他游戲內虛擬產品，則恐難以認定為網絡虛擬財產，無權要求退回。

在與數位暴雪游戲玩家的交流中能感受到，游戲資產之外，眾人投入的大量時間、精力，以及賬號中包含的故事、回憶顯然更為珍貴。如果真的走到停服那步，許多個組團打副本的夜晚、無法再重來的青春就只能和賬號一起，永久封存。這樣的結果對《爐石傳說》《魔獸世界》等項目的職業選手、主播以及相關從業者來說要更為殘酷，手里的飯碗還能不能捧得住都成了問題。

按照網易和暴雪的合約，2023年1月24日零點，《守望先鋒》在內的多款游戲將正式停止運營。那天，是農歷大年初三。“正好過年嘛，會和朋友約定一塊再上線打個卡的。”餅干說，之后，他可能會轉戰國際服，因為他真的很喜歡這款游戲。

打開加速器，頂著網絡延遲到外服從零開始？李帥自認已經沒有這樣的勇氣了。他坦承，如果《爐石傳說》停服，他或許會再找新的游戲代替。但現在，眾人依舊抱著美好的期待，那年從九城到網易，他們等了半年，希望這次，暴雪也不會讓他們等得太久。

新京報記者 趙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