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朗的笑容是豐田章一郎最亮眼的名片之一。

但比他的笑容更具魅力的，是他經歷與性格間的巨大反差。

豐田章一郎出生后不久，日本發動法西斯戰爭，日本國內民生日漸凋敝。戰后，日本陷入“道奇蕭條”，豐田瀕臨破產，創始人豐田喜一郎一度想到了自殺。

(資料圖)

然而，盡管戰爭、動蕩幾乎貫穿了豐田章一郎的整個青少年時期，他卻養成了謙和、敦厚的性格，這實在是很難得的。

豐田章一郎的另一大特點是愛汽車，并在汽車領域內搞出了不小的名堂。

日前，某行業人士說：“說章一郎先生是過往半世紀最佳汽車人，應該是沒有太大爭議的。一個人，三代接力與傳承，半個世紀，造就豐田汽車的偉大與輝煌，成就包括汽車工業在內的制造業的現代化進程。能夠超越他的，應該只有馬斯克了。”這不失為一段中肯的評價。

走向全球市場，推動整體增長

正如馬斯克是特斯拉的靈魂人物，豐田章一郎也是豐田汽車的一面旗幟。

1982年，豐田汽車的重擔落到了豐田章一郎肩上，有人形容這位掌舵人“為人樸實，不喜歡張揚”，但“極具智慧，很清楚自己的職責，并認真踏實地履行”。

豐田章一郎的職責是什么？是帶領豐田汽車走向全球市場。

這還得從豐田章一郎的父親豐田喜一郎說起。

豐田喜一郎還是社長時，曾為豐田集團定下年產20萬輛的目標，這個目標驚得所有豐田人啞口無言，因為日本市場太小，市場份額又被美國占去不少，怎么看也消化不了20萬輛的產能。

的確，日本的市場太小，容不下豐田家族的雄心，因此他們將目光投向了廣闊的全球市場。

要想攻克全球市場，對美國的投入是關鍵一步。

1983年，豐田與通用攜手在加州弗里蒙特建立合資公司New United Motor Manufacturing Inc (簡稱NUMMI) ，次年，第一輛美國本土生產的豐田汽車問世，豐田的全球擴張進程拉開了序幕。

4年后，肯塔基州的喬治敦，豐田在美國首家獨資工廠投產，直到現在，那里仍是豐田汽車在美最大的工廠，去年為豐田貢獻了44.51萬輛產量。

北美這第一批工廠推動了豐田在美國市場的爆發。

在豐田章一郎掌舵之初，美國只有進口豐田汽車，而1992年他卸任時，豐田汽車的美國本土生產率已達40%，在美國的銷量也實現了49%的增長。

拿下美國市場后，豐田章一郎把工廠開到歐洲、中國以及非洲，至此，豐田汽車全球銷量飆升。1981年，豐田章一郎擔任社長前，豐田汽車全球銷量為330萬輛，1992年他離任時，這一數據已變成460萬輛。

前人栽樹，后人乘涼，豐田章一郎的長遠戰略部署在他卸任多年后，仍蔭庇著豐田集團。

2022年豐田汽車全球銷量達1050萬輛，不僅以壓倒性的優勢戰勝了對手大眾，更連續三年蟬聯全球銷冠。

可豐田汽車的問題明明很突出，比如面對新能源車的巨浪，豐田汽車的應對姿態傲慢而保守，再比如雷克薩斯與豐田埃爾法的碰撞丑聞，之所以豐田仍盤踞在銷管的寶座上，一定意義上，要歸功于豐田章一郎為豐田汽車筑起的長城。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言歸正傳，豐田章一郎的全球擴張之路并不一帆風順。

以質量為杠桿，撬動單點突破

豐田汽車在美國的第一款進口車型是“皇冠”，但因為動力不足，不適合美國路況，這款車初到美國便鎩羽而歸。這倒將豐田章一郎的好勝心激發了出來，再加上豐田汽車已在中低端賽道窩了太久，是時候去高端車賽道玩玩了，因而他決心打造出一款能在精度上超過梅賽德斯-奔馳和寶馬的產品。

于是，豐田章一郎最珍貴的“遺產”雷克薩斯誕生了。

雷克薩斯敢向德國豪華品牌發起挑戰的底氣是豐田汽車對質量的堅守。

豐田汽車的員工大約永遠不會忘記：

一個與往常一樣枯燥的工作日，這位豐田一把手親自來到工廠視察，當走到一輛新車面前時，西裝革履的豐田章一郎在新車前就地一趴，然后鉆到車底，查看新車的組裝質量，那一刻所有在場工作人員的呼吸停止了，心中忐忑有之，驚訝亦有之。

而當豐田章一郎從車底爬出，揮著滿是油泥的手向車間技術人員嚴肅指出他發現的問題時，所有人心中只剩下了對這位社長的敬服。

這就是豐田章一男對質量的態度，也是比彼時豐田集團對質量的態度。

據豐田章一男后來回憶，在造雷克薩斯時，“我們要求的精度超過了當時機床的極限，生產技術方面也說這是不可能達到的?！?/p>

但豐田章一郎難道是知難而退的人？當然不。

“我們加強了部門以外的合作，審查了我們工具的精度，一個接一個地解決問題。通過在大規模生產線上使用機器人，我們可以在對接裝配的精度上超過梅賽德斯-奔馳和寶馬。它們都是手動處理的。這項實踐挑戰了制造業的規范。”

識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當1989年豐田汽車攜LS 400重回美國人視野時，穩重、豪華、精細、高檔、比同級奔馳便宜30%的雷克薩斯，很快俘獲了美國人的心，經過10年發展，雷克薩斯成功取代奔馳、寶馬，成了美國銷量最高的高端車。

但逆襲的豐田汽車并沒有帶著“報復”的快意審視美國，反而很感激美國曾將皇冠拒之門外，因為“它讓我們意識到質量的重要性”。

但事實上，豐田章一郎對質量重要性的認知在他還不是社長時便建立了，美國只是讓他更深刻認識到這一點。

上世紀60年代，豐田集團實施了套全新的 “全面質量控制”系統，這一系統以美國教授威廉·戴明 (William Deming)的理念為基石，豐田章一郎正是落實這套系統的高管之一。

“這個項目改變了豐田的企業文化?！必S田章一郎在回憶錄中寫道，而這個項目的實施者之一豐田章一郎，在鞏固公司“可靠汽車制造商”這一品牌形象的過程中也功不可沒。

中國汽車產業的引路人

說了這么多，你以為這就是豐田章一郎的全部成就嗎？

如果只是這樣，他或許還不足以得到眾多國內汽車人的尊敬。

對中國汽車人來說，他最值得尊敬之處也許正在于他對中國的尊重。

“我與中國有緣?！必S田章一郎曾表示。

那么他與中國的緣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我們目前能知道的答案是1992年，那一年，時任天津市市長的聶璧初率團訪問日本，考察豐田公司，順便邀請豐田章一郎到天津建廠。

2000年，在豐田章一郎的全力推動下，豐田聯手一汽正式進入中國市場，總部落戶天津，兩年后，天津工廠建成，又過了兩年，豐田在中國的另一家合資公司廣汽豐田成立，總部位于廣州。

此后，豐田章一郎開始頻頻訪問中國，并先后8次視察天津工廠：2002年7月一次，2004年5月一次，2005年4月一次，2007年3月一次，2007年7月一次，2010年4月一次，2016年3月一次，2018年3月是最后一次，在他這一次視察天津工廠時，豐田章一郎感慨頗多：

“中國是最大的汽車市場，比以前進步很大，中國有這么好的發展，祝賀大家！豐田將會生產更多受歡迎、好賣的車，請大家有信心！”

他還說過：“中國的發展速度令人驚嘆，希望能更加努力追趕上大家的步伐。從這個角度來說，中國對我來說仍然最重要?！?/p>

可中國這令人驚嘆的發展速度實則得益于豐田章一郎，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是這樣。

直到今天，許多人都認同哈恩是中國汽車產業的老師，其實豐田章一郎亦可算得中國汽車產業的引路人，這不僅因為他一手促成了兩大豐田合資公司在中國的落地，也因為他曾派大量技術專家和管理專家來到中國，為我國零部件合資企業傳授生產技術和管理模式。

此外，他還為中國引來了一批汽車配套企業。

1993年，豐田在北京成立豐田汽車（中國）有限公司，據統計，這以后共有25家豐田汽車零部件工廠在華北、華中等地先后落地；一汽豐田落戶天津的三年內，日本愛信、東海理化等40多家豐田汽車配套企業涌入天津，不少韓國汽車配套企業也被吸引了來。

這些企業來到中國，一方面形成競爭機，制倒逼國內原有汽車配套企業自我迭代，另一方面也為中國創造了許多就業崗位。

豐田汽車在訃告中表示，將永遠銘記豐田章一郎在汽車工業領域的貢獻和成就，中國汽車圈也同樣不會忘記他對中國汽車產業的助力。

如今，斯人已逝，豐田汽車的新歷史理當尤繼任者譜寫，可惜當我們凝視豐田汽車近年來的光景時，或多或少會感到遺憾。如前所述，新時代下豐田大象轉身的艱難笨拙姿態、一系列質量丑聞為豐田質量做下的注腳，似乎都在告訴人們：

豐田不是當年那個豐田了。

縱觀豐田章一郎與接班人豐田章男這兩任社長在位期間的種種作為，正應證了美國人類學家魯思·本尼迪克特在《菊與刀》一書種總結的，好戰而祥和，黷武而好美，傲慢而尚禮，呆板而善變，馴服而倔強，忠貞而叛逆，勇敢而懦弱，保守而喜新，這幾組截然對立的性格在日本的國民性中和諧地矛盾著。

比如那個屢屢diss電動車的豐田章男主動退位，將轉型的大旗遞給了佐藤恒治。